I was surprised to learn that Ven. Master Sheng Yen 聖嚴 not only wrote an essay on Yinyuan but also visited Yinyuan's temple in Fuqing in 2002, just a year after I visited there in 2001. He wrote a travelogue for this visit which I pasted below. He met the abbot Beisheng 悲昇 who received me as well. Ven. Beisheng has a disciple called Mingkong 明空, who accompanied me during my stay. I thanked all of them in the preface to my first book Enlightenment in Dispute: The Reinvention of Chan Buddhism in Seventeenth-century China (Oxford, 2008)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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Yinyuan Memorial Hall at Huangbo Monastery (Chinese Manpukuji). Shot by Jiang Wu, 2001. |
五百菩薩走江湖 聖嚴法師著
二八、福清市黃檗山的萬福寺
二八、福清市黃檗山的萬福寺
十月十三日,星期日。晴。
昨晚抵達福州的長樂機場時,福建省佛教協會祕書長本性法師,也是福州開元寺的住持,已經率領著當地的比丘、比丘尼和居士代表,拉著一長幅寫著「熱烈歡迎台灣法鼓山大陸佛教聖蹟巡禮團蒞閩參訪」的紅布條,在登機門的出口處等候我們。之後,他還一直陪著我們,直到我們離開廈門為止。
當天上午,我們留在福州的福清飯店休息,等待各班次的包機陸續抵達。十一時三十分進午餐,十二時三十分登上大巴士前往福清市郊外的黃檗山萬福寺。經過一個小時的車程,抵達漁溪鎮梧瑞村的黃檗山。此山距離福清市二十多公里,是在十二個群峰環繞之中,猶如一座蓮花。它和百丈山、雲居山的地形狀況 非常類似,而這座寺院就是建於蓮台正面的山坡上,腹地非常寬暢。
現任方丈是三十四歲的悲昇法師,他原藉山東,一九九○年畢業於福建佛學院。該寺在一九八九年成立了黃檗山萬福寺修建委員會,主任委員由妙湛法師擔任,一九九○年悲昇法師畢業之後,就被妙湛法師推薦擔任該寺的住持;但他直到現在,還謙稱自己是監院而不是住持,其實除了他之外,並無另外的住持。
▲萬福寺的大雄寶殿。
當天他帶著監院道昌法師和該寺的僧俗男女四眾,捧香案列隊到總三門迎接我們。我下車之後,遠遠就看到三門上掛著一幅歡迎的紅布條,寫著「熱烈歡迎台灣法鼓山大陸佛教聖蹟巡禮團蒞寺參訪」。三門左旁有塊石碑,用金字刻著「黃檗山萬福寺」六個大字。接著經過三門殿、天王殿,而到了大雄寶殿。殿宇都非常的雄偉壯麗。天王殿的左右兩側,有兩座石塔;大殿的左右兩側,則有鐘樓、鼓樓。我們在大雄寶殿上香禮佛之後,就請悲昇法師為我們介紹該寺的歷史環境。
隨後我也對我們的團員開示說︰黃檗希運是臨濟義玄的師父,我是臨濟法門的傳承者,當然是黃檗希運的子孫,而萬福寺自然也是法鼓山的根源和祖庭了。經我這麼一說,大家就對這個道場有 了歸屬感,深覺自己不是客人,而是回家的遊子。悲昇法師雖然年輕,但是非常厚重而謙虛,他把我當成長老法師接待,並說曾在我的著作中獲得許多法益,就是缺少親近我的機會。所以他和我們之間,也都覺得不是外人了。
隨後我們也參觀了大殿後面的藏經樓、法堂、觀音殿、禪堂,以及隱元禪師紀念園。
目前全球共有三處黃檗山萬福寺。第一座就是我們訪問的福州福清市的黃檗山;另一處是在江西新昌縣的黃檗山;而在日本京都的宇治縣,也有一座黃檗山。至於福州這座寺院稱為黃檗山的原因,和希運禪師有關。據說黃檗希運出生於福建省,幼時到黃檗山出家;這座寺院原是振幹禪師於唐德宗貞元五年(七八九年)創建的。最初名為「般若堂」,經過八年之後,擴建為「建佛寺」。後來希 運禪師回到此處,由於全山遍植黃檗樹,所以命名為「黃檗山」;希運在此,前後共住了十九年。
那麼究竟什麼是黃檗樹呢?悲昇法師帶我到後山院中的山崁上,看到幾株兩丈多高的香椿樹,還有好多小株的香椿樹在旁邊。他告訴我說,所謂的黃檗就是香椿,我問他:「有沒有古代留下的黃檗樹呢?」他說沒有。因為這種樹,最多活不過一百年,樹身就會爆裂而死。我相信這個說法,我們所種的香椿,就是吃它的嫩葉,只要插枝就能活,很少看到一丈以上、比碗口更粗的香椿樹。因此它是藥用的植物,也是食用的香料,並不能作為建材。
▲黃檗樹就是香椿樹。
首次在文獻記載中看到萬福寺的名字,根據資料,是在明神宗萬曆三十五年(一六○七年),相國葉文忠公奏請敕「萬福禪寺」四字匾額,接著在萬曆四十二年(一六一四年)賜藏經全套;明毅宗崇禎二年(一六二九年),請金粟密雲禪師任方丈;崇禎六年,費隱禪師繼其席;崇禎十年隱元禪師承其位。後來到清世宗順治十一年(一六五四年),隱元禪師應日本長崎的崇福、興福諸寺的邀請,束裝率徒三十餘人東渡,七年後在日本京都宇治縣大和山,仿照福州萬福寺規模,開創了一座寺院,亦名黃檗山萬福寺。
希運禪師出家後,覓師訪道曾先後到天台山、長安,後來因為有人啟示他應參訪懷海,於是他又前往江西的百丈山。得到百丈的印心之後,他來到江西新昌 縣的鷲峰山,創建了一寺。因為他懷念幼年出家的道場,所以也把這座鷲峰山的新寺院稱為黃檗山萬福寺。他就在此鼓吹直指、單傳的心要,他主張:「獨佩最上乘,離文字之印,唯傳一心,更無別法。」因此而被形容為「其言簡、其理直、其道峻、其行孤。四方學徒,望山而趨,覩相而悟,往來海眾,常千餘人。」在他一生中,主要弘化的道場,也就是江西的那座黃檗山。
不過在唐武宗會昌二年(八四二年)的法難期間,河南節度史裴休,以及任官於江西洪州的鐘陵,曾把希運禪師接到洪州龍興寺(亦名為大安寺)。然後在唐宣宗大中二年(八四八年),裴休又把希運禪師迎到宣州宛陵的開元寺,為建大禪院,請師說法。最後,希運禪師於大中四年八月(八五○年)圓寂於江西的黃檗山,留下了兩部文獻 :《希運禪師傳心法要》以及《宛陵錄》。
希運禪師的禪風對後來中國禪宗的影響非常深遠。他的弟子群中,如有臨濟義玄、睦州道明(陳尊宿)、千頃楚南,以及裴休等十多人,對後世也有很大的影響,在他圓寂後,唐宣宗皇帝敕號為「斷際禪師」。其實臨濟宗的禪法應該就是黃檗宗的禪法,只是到了臨濟義玄以後,門庭大盛,所以又開出了臨濟宗以及以下的黃龍及楊岐兩派。在我的《禪門驪珠集》內,有收集他的事蹟和語錄,例如他說「大唐國裡無禪師」、「擇菜去」、「噇酒糟漢」、「黃檗禮佛」,都是膾炙人口的名公案。
而日本的那一座道場,是因為隱元禪師不忘出身的根本,效仿希運禪師而創建的,所以也稱此道場為黃檗山萬福寺。這就是飲水思源,知恩報恩的精神。
這也正是我要回到大陸去做佛教古蹟巡禮的出發點之一。不論是民族、宗教,對於淵遠流長的血統、文化和祖先的智慧,以及各種各樣的遺產,都必須要有認同和傳承的責任。所以佛教徒要到印度去做佛陀古蹟的巡禮;回教徒要去麥加朝聖;猶太人念念不忘耶路撒冷;羅馬天主教徒則希望去義大利聖彼得大教堂朝晉。而日本佛教徒的各宗各派,尋根探源都是到中國大陸,譬如說天台宗到浙江的天台山國清寺;密宗到中國陝西的青龍寺;唯識宗到西安的大興善寺;禪宗的曹洞宗要去南嶽的南台寺、江西洞山的普利禪寺,以及浙江的天童寺;黃檗宗就到福清的黃檗山。而且他們對於中國的祖師,特別是和他們的法源直接相關者,都非常的重視,除非已經找不到寺廟遺址,否則一定會一次一次的組團參拜。又如鑑真大師對日本 戒律的開創和弘揚有重大貢獻,因此他們對於凡是鑑真大師在中國大陸到過的道場乃至地點,都被認為是他們的法源。
由於日本黃檗宗曾經前來參拜祖庭,便特別在福清的黃檗山境內,建了一座隱元禪師紀念院。院中有許多棟建築物,其中的主殿,就是隱元紀念堂。堂中所供奉的隱元禪師塑像,是依據日本收藏的畫像複製好了送來的。此外,他們還對黃檗山做了若干捐獻,從他們所立的碑文可以看到,捐資興建的共有五項:(1)禪堂(選佛場)建築面積三百五十七平方公尺。(2)禪堂前後庭院綠化,面積九百平方公尺。(3)禪堂橫東司(洗手間),面積五十三平方公尺。(4)古黃檗山萬福寺塔院,面積三百一十五平方公尺。(5)費隱亭及四周綠化,面積八百一十五平方公尺。
另外我們還看到了七塊碑文: 日本黃檗宗訪問古黃檗祖山記;隱元禪師紀念碑;隱元禪師頌德碑;東渡僧人供養碑;隱元禪師詩偈二首碑;一座立碑上面寫著:「日本黃檗山萬福寺開山隱元禪師東渡振錫之聖地」,這座立碑是一九八九年由趙樸初居士所寫;以及重修古黃檗山萬福寺塔院碑記等。從這些紀念物的記載,可見日本人對於源頭祖庭的重視。
我們中國人實在應該覺得慚愧,歷代祖師所建的道場,總是會被一次一次的破壞,而日本的古寺院則只有一次一次的修復,很少被徹底毀滅過。我真懷疑為什麼自稱為文明古國的中國,會如此的野蠻?除了北魏武帝、北周武帝、唐武宗、周世宗的所謂「三武一宗」的滅佛運動,還有清朝咸豐年間的太平天國洪楊之亂,以及二十世紀中葉的文化大革命,都曾大大破壞毀滅了佛教的文物。這種狀 況在日本,不是絕對不曾發生過,卻不會如此嚴重。所以我常常感歎,中國有人用智慧創造文化,也有人用暴力毀滅文化,這都是活生生的中國歷史。
黃檗山的範圍實在很大,我參觀了庭院,拜了祖塔,又到了一座掛有一面號稱是世界最大銅鼓的黃檗亭。此時該山女眾學院的三十多位師生,正在亭前拍團體照。由於我的到來,所以也請我加入拍了一張合照,這讓他們感到既意外又驚喜。他們恭敬的合掌為我迎送,其威儀令人讚歎。
▲隱元紀念堂內供奉的隱元禪師像。
▲於黃檗亭前,與黃檗女眾學院師生合影。
現任福清黃檗山住持悲昇法師,年紀雖輕,卻非常有心,當我回到美國之後,還接到他的一封信。因為那天我們來去匆匆,他沒有時間可以向我請教佛法,感到十分遺憾。這封信寫得非常誠懇,文字的修養也很有深度。玆錄如下:聖嚴老法師獅座下:
拜讀示函,如飲醍醐,無任歡喜。
法師譽滿寰宇,望重宗門,愚忝居黃檗法席,然所學所知,得益法師著作甚多,兩岸雖隔,然執侍左右之念未泯,公因緣會遇,得償夙願,千古欽式,舍師而誰,所遺憾者法師來去匆匆,未能多聆法要,尚祈法師慈悲,二六時中悅賜棒喝之音,以警昏昧,用開愚頑。愚尚有一願,乞法師玉成,望為本山書「黃檗」二字,以作鎮山之寶,忝增黃檗勝景 ,祖道情長,唯師為繼,黃檗鬱鬱,乞師恩滋。耑此恭頌法躬康宇,如意鈞安不肖悲昇百拜頂禮壬午十月五日
讀了他的信,我感到非常慚愧,也覺得非常欣慰。慚愧的是,我回到祖庭,不但沒有任何貢獻,反而打攪了他們。我還記得很清楚,在全部的行程中,每個寺院都只有列隊迎接,而唯有這座黃檗山,除了迎接,當我們離開時還列隊恭送。男女兩眾的佛學院出家學僧,以及常住的住眾一百二十多人,分別穿著黃、黑兩海青,搭著衣,如此列隊迎送,一路上也只有這個道場。而悲昇法師來到黃檗山已經十六年,都是做著行政的工作,以及負責男女兩所佛學院的教育工作,在繁重的工作中他還能夠寫出如此情文並茂的信,實屬難能可貴。黃檗祖庭能有像他這樣一位真正的龍象人才,真的讓我欣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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